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內容簡介:

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寶貝兒子是天才──

不到三歲就能識字,對數字異常敏感,已經懂得加減乘法,甚至還能夠倒數……

直到醫生宣布小摩根罹患自閉症,終其一生只能活在屬於自己的平行世界裡。

作者保羅.柯林斯,身兼暢銷作家、考古學家等多重身分

他以豐富的歷史學養及優美而憂傷的筆調,道盡了父親對子女的真摯之愛。

循著保羅為小摩根所做的種種努力,

讀者將一窺自十八世紀以來,「自閉症」在歷史上激盪而出的起伏漣漪。

 

 

內文試讀

第一篇   野男孩 第一章 漢諾瓦之子

當一個可拆卸的蒸盤完全展開時,它彷彿一朵巨大的金屬花,可以別在鐵巨人(Iron Giant)的領子上——這樣的想像,在我當上父親以前從來沒出現過。然而,有了小孩以後,你就會情不自禁地開始回想起自己的學習歷程:如何學會轉動門把?如何學會洗手?又如何學會專心凝視一件廚具,直到它完全變成一個抽象的東西為止?

「大牙地多,」摩根口中吐了幾個聲音,然後又跑向屋子的另一頭。我看看珍妮佛,珍妮佛也看看我,接著我們倆都聳聳肩。

摩根快三歲了,他有他自己的一套語言。 為了照顧摩根,我和珍妮佛是用輪班的方式,珍妮佛多半負責半夜和清晨時段,我則負責上午和晚間時段。至於下午,通常是我倆的休息時間。

這個時候,我會邁著沉重的步伐爬上樓,去做我自己的事,譬如閱讀維多利亞時期出版的精裝本《釋疑》(Notes and Queries),上網瀏覽倫敦地區的報紙,把我的筆排列整齊,或檢查我的鞋帶。不可思議的是,有時候我居然可以寫點東西。至於珍妮佛,她會到臥室——我們的臥室裡有點亂,一堆東西散落地上,有填字遊戲,有塗上了厚厚水彩的水彩盤,有已經快用完的、溫莎紐頓牌(Winsor & Newton)的壓克力塗料軟管——拿起一本螺旋裝訂的筆記本走出去,到附近的一家貝果店,坐在她最喜歡的位子上塗塗寫寫。對我和珍妮佛而言,這段時間最像是上班日。

我們的老朋友馬克,這時候會幫我們照顧摩根;事實上,他可以說已經成了摩根的保姆。不過,今天下午,摩根必須我們自己帶。

摩根剛走進了我們的臥室,我和珍妮佛於是跟了進去。他正在翻一本厚重的書——《默克診療手冊》(Merck Manual),他剛剛從書架上抽下來的。此刻,他正翻到講心血管疾病的地方,是整本手冊比較前面的部分。摩根抓起我的手指,把它當指示器一樣戳著書上的字。 「醫師……可能……會懷疑……得了……呃,心內膜炎(endocarditis)……」

摩根戳得更用力了,彷彿在要求我解釋這幾個字。

「摩根啊,這個字……有點難耶。」 摩根甩開我的手指,不理我,回頭又去翻書。

這一翻,他跳過了講淋巴疾病的章節,也好,那後面有個部分是在講職業性肺病,裡面的內容兒童不宜。

「嘿,摩根,」珍妮佛喚他:「嘿,摩根!」 摩根沒有搭理,繼續翻書。

「嘿,摩根!我們今天要去搭計程車喔!黃色的計程車。我們大家一起去,搭黃色的計程車。」

「王色,」摩根把黃色唸成王色:「王色的計程車。」

「對對對!摩根要去搭黃色的計程車!媽媽和爸爸也要一起去喔!」

摩根沒有抬眼,視線仍停留在書本上,但臉上卻掠過了一絲他人無法察覺的微笑。 「摩根,」我用歌唱般的聲音說:「摩~根……」

他不理我,繼續翻書,眼神比先前更專注了。

「摩根。我知道我知道,我知道你有在聽。」

錯,他沒在聽。

「摩根!摩……抓到你了,抓到你了!」

我撲向摩根,而他也倒在我懷裡,咯咯笑著。自他有記憶以來,這一直是他覺得最好玩的遊戲。 

「寶貝,小心小心。」診療室的牆上掛著一副耳鏡燈,摩根正在扯弄著它捲曲的黑色線圈。「輕一點,不可以把它弄壞喔。」

他當然可以把它弄壞,事實上也可能把它弄壞。

「輕一點,輕一點。」 我趕緊伸手進珍妮佛的斜背包裡翻找。裡頭裝了很多玩具,有各式各樣的紙牌、寫字用具,還有書。我們在診療室裡等候醫師的此刻,這些東西都可以用來吸引摩根的注意力。最後,我拿出一本薄薄的藍色精裝書。 「貓咪!」摩根胸有成竹地說:「帽子!」 說完,他的注意力又回到線圈上頭。一會兒,門打開了,我和珍妮佛抬起頭。

「兩位好,我是魏倫醫師。」

「我叫珍妮佛。」珍妮佛和她握手。

「我叫保羅。這是我兒子摩根。」

「哈囉!摩根你好!」 摩根仍然忙著察看線圈,把線圈繞過來,再繞過去。

「你們帶他來……」醫生手裡拿著筆記板,困惑地看著摩根:「是要做三歲的例行性檢查嗎?」

「喔,還早呢,」珍妮佛坦承。

「我們剛搬到這裡,」我解釋:「他上一次做檢查到現在有一段時間了,所以我們想說……」

我沒把話說完。沒辦法,我不知道該說什麼,摩根又沒有什麼問題。

「好吧。」醫生開始問一些例行性的問題,譬如摩根有沒有注射最新的疫苗?最近有沒有生病等等之類的事。一邊問,她一邊檢查摩根結實的小身子。摩根沒理她,反倒開始研究起我襯衫上的扣子。醫生在摩根身上的某些部位壓了壓、按了按,等到準備要替他檢查耳朵時,摩根卻一把推開耳鏡,就像所有正常的小孩一樣。

「他的聽力如何?」醫生問。

「很好,他聽得到我在屋子另一頭撕開冰棒包裝紙的聲音。」

「嗯哼。」 醫生放下手中的筆記板,說:「你們有沒有讓他檢查過是否有發展遲緩的情形?」

珍妮佛和我呆住了,愣愣地望著醫生。

「什麼?」

「我進來這裡五分鐘了,你們的孩子沒講過半個字,也沒有看我。」醫生開始重敘她剛剛的一些動作:「包括我進來的時候、喊他名字的時候、拿起玩具的時候,他都沒看我。」 醫生接著拿起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小玩意兒,搖了幾下。

「因為他很有安全感啊,」我趕緊解釋:「所以他不在乎你。請見諒,我這樣講沒有惡意。」

「摩根,」醫生再試一次:「你要貼紙嗎?」 說完她拿起一張小貼紙,貼紙上的圖案是一隻不怎麼可愛的泰迪熊。在摩根眼前晃了幾秒鐘,他沒反應,醫生只好放棄。

「你們看,他看都不看,」醫生說。 豈止是他,我也沒看啊。

「他就是這樣,」珍妮佛說:「當他專心在某個事情上面的時候,他對其他的人事物往往視而不見,不管你手上拿了什麼,不管誰走進了房間,他都不理。他也會和別人互動,只是他只有在心情好的時候才會這麼做。」

「以這個年紀的小孩而言,這樣的反應並不尋常,」醫生堅持己見:「而且,就算在你們面前,他也沒使用語言。」

「有啊有啊……我的意思是說,他對語言很感興趣,一歲時就學會字母了。」

 「真的?」

「真的,他不但會認字,還會讀句子呢。」 珍妮佛從袋子裡抽出神奇畫板(Magna Doodle),這是一種可以擦掉重寫的玩具黑板,不管我們走到哪裡,摩根都要我們帶著它。

「看。」珍妮佛這句話,不但是衝著摩根說的,更是衝著醫生說的。她在神奇畫板上畫了一串圓形的水果,再畫上一條梗,然後在下面寫了「葡萄」幾個字母。

 「葡萄!」摩根大叫。

第二次,珍妮佛寫下了「鑽石」,但還沒來得及把圖給畫出來,摩根就已經高聲喊出答案:「鑽石!」 我轉身對醫生說:「他還能夠從一數到二十。」

 「嗯,這在兩歲小孩身上倒是難得一見。」 摩根意猶未盡,用力將珍妮佛的手拉回畫板上。這一次她寫的是數字。 「他還會倒數喔,」珍妮佛用滿懷期待的聲音追加了一句,我則在一旁點頭如搗蒜,希望在醫生臉上看到一點認可的表情。 但沒看到。

 醫生接著說:「所以,他喜愛文字勝過說話?」

「對。但這不代表他不會說話,只是他選擇不說。他不會開口跟我們要東西。我們會試著提示他,但他就是不說。可是他會重複他聽到過的歌或在書上看到過的文字。」

「也就是說,他會使用語言,但不是為了跟人家溝通。」

「這個嘛……」 「二加三……等於……五!」摩根得意地宣布答案。 「答對了!」我摸摸摩根的頭,轉過身對醫生說:「對了,他還懂得開電腦和操作電腦喔。」

「可是他不會對別人的命令做出反應?」

是不會。可是他會算數,會閱讀啊!

 看到我沒回答,醫生再問一次:「他會不會做出反……?」

「不會。如果你指的是一般的反應。」

「嗯。」 醫生在紙上又做了一些紀錄。

「可是他懂我們,」珍妮佛說:「我們也懂他。」

 「只是他沒有社交行為,也不會說話,是嗎?」

「他會跟我們玩,」我又趕緊解釋:「他是個快樂又聰明的小孩。」

 醫生放下手中的筆。 「我想,你們或許該考慮讓他檢查看看是否有發展遲緩,他或許有認知上的障礙也說不定。」

我的頭忽然痛了起來。轉頭看看兒子,他神情平靜,完全沒有把我們的對話給放在心上。他又開始玩起耳鏡的黑色線圈,只是這一回,他顯得有點意興闌珊。

唰。唰。唰。 

回到家,摩根已經開始打瞌睡了,我只好把他連同嬰兒汽車座椅一起抱進客廳,然後和珍妮佛癱坐在沙發上,看他睡覺。他看起來是如此滿足,只不過……一個小時,以前我們帶出去的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嬰兒,回來後怎麼變成了個有障礙的兒童?怎麼可能?

 「現在……」我嘆了口氣:「我們要怎麼辦?」

「我不曉得。」 突然之間,一切看起來都不一樣了,例如摩根睡覺的樣子,他開心時發出的怪聲音,還有,我們沒有辦法誘導他說出自己的名字,但他卻很喜歡把我們對他講的話複述給我們聽,這些……正常嗎?不,不,他才沒什麼不對勁呢。要是有的話,我們早就注意到了。更何況,他一直……我們一直都過得很好,在今天以前。

「這太荒謬了。」我看了看醫生給我有關做發展評鑑的資料,然後扔到一邊去說:「他沒問題,他只是跟醫生以前看過的小孩不一樣罷了。」

 摩根的鼻子在椅側摩擦了幾下,咂咂嘴,又沉入甜美的夢鄉。

「我知道,」接著是一陣長長的沉默。「可是,我們還是應該跟醫院約個時間檢查檢查吧。」

「大概吧。」 這沒道理,一點道理都沒有。摩根還是原來的摩根,而我們也還是原來的父母,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啊。

「要是……」珍妮佛欲言又止。 「要是他們發現了什麼?」我幫她接續未完成的句子。 珍妮佛點點頭。

 「不會的。」 「可是,要是真的發現了什麼的話,怎麼辦?」

 不過是做個檢查而已。更何況……更何況……那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呢?看到我陷入沉思,珍妮佛揉揉我的肩膀,說:「摩根我來帶吧。你今天一直還沒有時間做自己的事呢。」

「好啊。」

「放心,不會有事的。」 我轉身爬上閣樓,樓梯開始吱嘎作響。修理的工作一直還沒完成,因此我必須留意樓梯板上的破洞和裸露的舊鐵釘。幸好,這裡只有我會上來。其實,不只是修理的工作,搬來這裡後,我的行李也還沒真正收拾好過。放眼望去,幾疊手札凌亂地堆放在幾個大紙箱上,幾本喬治亞時期出版的舊書歪斜地堆疊在書桌上,從圖書館影印來的一疊疊的資料更是像雪堆一樣四散各處。再仔細一看,資料上的便利貼上頭寫著:「皮特」。一旁,有一堆關於皮特的書稿,但其中大部分的段落都被我刪得亂七八糟。沒辦法,我就是覺得不對勁,好像裡頭缺少了一點什麼,只是我又不確定缺少了什麼。 我停下腳步,望向窗外。要是摩根真的有哪裡不對勁的話,怎麼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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